金庸曾经说过,在他的“射雕三部曲”的三个主角中,只有张无忌最贴近现实:郭靖无论是武功还是人格,都太完美,是个“伪人”“想象的人”;杨过呢,至情至性,爱得惊天动地,太过理想了。只有张无忌,优柔寡断,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终日摇摆于几个女人之间,太接近真实生活中的人了。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说张无忌就是金庸的化身?——郭靖是个坚定的政治家,大汉族主义是他的坚定政治信仰,三纲五常是他不二的行为准则,金庸呢,周旋于两岸三地各大江湖之间,游刃有余见风使舵,他太圆滑了,不像郭靖,倒像韦公小宝;杨过呢,天生的情圣,周旋于几个女人之间,可是始终用情专一,金庸不行,他曾有过为利舍情的恶劣纪录:当年第一次离婚,就是因为为了考外交官而抛弃发妻。
只有张无忌最像金庸。张无忌出身贵族——“祖父”张三丰是类似精神领袖的江湖大佬;父亲张翠山则是武当七侠之一,响当当的名流;母亲殷素素则是天鹰教堂主,也是名镇一方的人物了。金庸呢,出身浙江海宁的名门望族,祖上就曾经出过查慎行、查嗣庭这样的历史人物,可以说是根正苗红的人。
但是这样并不能给他们日后走的路子带来顺利,他们并不能借着祖上风光而直接青云直上。张无忌出生的时候,父母是背着“现行江湖反革命”的罪名的,他们勾结江湖歹徒金毛狮王,母亲更因为年少时杀人无数而被迫害致死,小小年纪,张无忌就病痛加身、流落江湖。
金庸虽不似张无忌这样倒霉到家,可是也好不到哪去。
他出生的时候,家道已然中落,再非从前锦衣玉食的贵族公子了;读书的时候,抗战开始,一切繁华和希望在炮火中灰飞烟灭,金庸再也没有丝毫优势,他要全凭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一切,去打天下。
张无忌在流落江湖之后,没少受别人的白眼,甚至第一次情窦初开就被人欺骗。
但这之后,他的运气奇好,奇遇连连,先后研习了《九阳真经》、乾坤大挪移等等惊世绝技,为日后技压群雄打好了基础。同时,他结识了江湖中一伙最牛逼的家伙——明教教众,当时明教正处于分裂状态、群龙无主,它内部能人实在太多了,不缺人才,比如带兵就有杨逍、朱元璋者,可是他们偏偏却都不能当明教领袖,因为江湖规则是技高者得、弱肉强食,而张无忌,身负惊世绝技,一出场就凭他那身高强武功夺走了明教教主之位。
明教选择张无忌,不是因为他的领袖才能如何出色,而是因为他的武功高强。
同样,如果金庸的另一身份不是一个成功的文化商人,那么,他的小说再风行也不会到今天这样“凡华人处皆金氏小说”的地步,更不会有人将他和“大师”的身份划等号。1948年底,身无分文的文学小青年查良镛白手来到香港这东方之珠上。
他的“大师”之路走得并不顺利。刚开始,他和大多数激情有余的年轻人一样,做着外交官之梦,可是奈何妾有意郎无情,他也经历了一次深刻的失恋之痛。
可是金庸和张无忌一样,运气也是相当地好。由于偶然的机会,他撰写武侠小说而一鸣惊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武侠小说成了他一生中的转折点。
武侠最初能使他维持生计;后来他独立办报纸,武侠又成了他报纸的招牌。反过来,由于他屡屡善于把握机遇,他的报纸异常成功,短短十几年间,从一份形象猥琐暧昧的小报变成了和其他三家报纸鼎足而立的超级大报,金庸无疑是一个成功的文化商人,开中国文人成功办报之先河。
和张无忌凭借惊世武功技压群雄登上领袖宝座一样,金庸同样利用手中的传媒力量和商业包装,将自己的作品重新包装并经典化:他将他的作品统一修订,统一的包装,给人以经典化印象这一手,使得他的商业天分暴露无遗,他太懂得文化商业操作了。和他同时代者古龙、梁羽生作品与他等身,可是并没有达到他的地位,这就很能说明金庸在操作文化方面的出色本领。
无可否认,张无忌在领导方面的人才,但是,决定他当上领袖的最主要的不是他的领导才能,而是他的武功,他的硬件。同样,也无可否认金庸在小说创作上的天分与卓越才能,可是,使得今日他登上大师之路的,不仅仅是小说本身,而是他在文化商业包装和推广上的手段本领。
所以,我一直就觉得金庸不像一个大师,倒像一个成功的文化商人(实际也是如此)。所以,政治上的金庸和商业上的金庸处处圆滑世故形象和他小说中那些飘然世外至情至性的武侠人物有极大反差,不必大惊小怪,作为商人的查良镛和作为武侠小说家的金庸本身就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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