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看两地书,深深感觉到什么叫“坦荡者不惧邪,豁达者不避恶,大丈夫能本色,真名士自风流
”。圣贤的私人书信/日记拿出来都是坦荡的,这便是鲁迅之于胡适/季羡林的高明之处
。想到一首歌的歌词,很适合鲁迅许广平两位先生。《诉衷情》:“荡漾到你的身旁/你可曾听到声响/你的影子闪/进了我的心房/你的言语,你的思想,也时常叫人神往/我总是那样盼望/盼望有一个晚上/倾诉着我的衷肠/从今后就莫再彷徨
♂:他们之所谓“将来”,不就是牧师之所谓“死后”么 许多烟卷,不过是麻醉药,烟雾中也没有见过极乐世界。 倘若遇到老实人,也许会夺他食物来充饥,但是不问路,因为我料定他并不知道。 现在的所谓教育,世界上无论那一国,其实都不过是制造出许多适应环境的机器的方法罢了。 唯有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 改革最快的还是火和剑,孙中山奔波一世,而中国还是如此者,最大的原因还在他没有党军,因此不得不迁就有武力的别人。 最大的病根,是眼光不远,加以“卑怯”和“贪婪”,但是这是历久养成的,一时不容易去掉。 一到辩论之文,尤其可以看出男女差别。即列举对手之语,从头至尾,逐一驳去,虽然犀利,而不沉重,且罕有正对论敌之“要害”,仅以一击给与致命的重伤者。总之只有小毒没有剧毒,好作长文而不善于短文。 ”小鬼“苦闷的原因在于性急。在进取的国民中,性急是好的,但生在麻木如中国的地方,却容易吃亏,纵使如何牺牲,也无非毁灭自己,于国度没有影响。要治这麻木的国度,只有一法,就是”韧“,也就是”锲而不舍“。 ♀: 群众是浮躁的,急不可待的。忍耐不过,众寡不敌,自难免日久生变,越发不可收拾。而且孤立无助,简单头脑的学生,的确敌不过金钱运动,背有靠山的”凶兽样的羊“。 这一回给我的教训,就是群众之不足恃,聪明人之太多,而公理之不敌强权,”锲而不舍“的秘诀却为”凶兽样的羊“所宝用。 ♂: 人到无聊,便比什么都可怕,因为这是从自己发生的,不大有药可救。。。现在的中国,总是阴柔人物得胜。 所谓”经济绝交“者,在无法可想中,确是一个最好的方法。但有附加条件,要耐久,认真。这么办起来,有人说中国的实业就会借此促进,那是自欺欺人之谈。。。我们不过将送给英日的钱,改送美法。 据我看来,要防一个不好的结果,就是白用了许多牺牲,而反为巧人取得自利的机会,这在中国是常有的。但在学生方面,也愁不得这些,只好凭良心去做,可是要缓而韧,不要急而猛。中国青年中,有些很有太”急“的毛病(小鬼即其一),因此,就难于耐久(因为开首太猛,易将力气用完),也容易碰钉子,吃亏而发脾气。 只这一点共同目的,便可以合作。即使含些”利用“的私心也无妨,利用别人,又给别人做点事,说的好看一点,就是互助。 ♀: 尤其坏的是:举你出来做事时,个个都说要做你的后盾,个个都在你面前塞火药,等你装足了,火线点起了,他们就远远的,赶快自己逃跑,结果你不过是做个炸弹壳,五花粉碎。 ♂: 但这状况是永续不得的,经验若干时之后,便须恍然大悟,斩钉截铁地将他们抛开,否则,即便自己全部牺牲了,他们也仍旧不满足,而且仍旧不得救,其实呢,就是你现在见得可怜的”妇孺“,恐怕也不在例外。 作文要热情,教书要冷静。兼做两样的,倘不认真,便两面都油滑浅薄,倘若认真,便一时使热血沸腾,一时使心平气和,精神不胜困惫,结果也还是两面都不讨好。 我的生命,碎割在给人改稿子,看稿子,编书,校字,陪坐这些事情上者,已是很不少,而有些人因此竟以主子自居,稍不合意,就责难纷起,我此后颇不想重蹈这些覆辙了。 我觉得现在的社会中,大抵是可利用时竭力利用,可打击时竭力打击,只要与他有利。。。借自己的沉浮,看看人们嘴脸的变化,虽然很有益,也很有趣,但我涵养的工夫太浅了,有时总还免不了愤激,因此又常迟疑于以后走的路:①死了心,积几文钱,将来什么事都不做,顾自己苦苦过活。②再不顾自己,为人们做一点事,将来饿肚也无妨,也一任别人唾骂。 ♀: 一知其苦,三觉其危。但我们也是人,谁也没有逼我们独来吃苦的权利,我们也没有必须受苦的义务。得一日尽人事,求生活,努力去做就是了。 天壤间也须有傻子交互发傻,社会才立得住。这是一种,否则,萍聚云散,聚而相善,散便无关,倒也罢了。你在北京,拼命帮人,傻气可鞠,连我们也看得吃力,但不敢言。 此三尺童子皆知,而四尺的傻子反而误解,是应该记打手心十下于日记本的。 ♂:我先前何尝不出于自愿,在生活的路上,将血一滴一滴地滴过去,以饲别人,虽自觉渐渐瘦弱,也以为快活。而现在呢,人们笑我瘦弱了,连饮过我血的人,也来嘲笑我的瘦弱了。我听得甚至有人说,”他一世过着怎样无聊得生活,本早可以死的,但还要活着,可见他没出息。“于是也趁我困苦的时候,竭力给我一闷棍。”自所甘愿,并非牺牲“ 看见我有女生在座,他们便造流言。这些流言,无论事之有无,他们是在所必造的,除非我和女人不见面。他们大抵是貌作新思想者,骨子里却是暴君,酷吏,侦探,小人。如果我再隐忍,退让,他们更要得步进步,不会完的。我蔑视他们了。我先前偶一想到爱,总立刻自己惭愧,怕不配,因而也不敢爱某一个人,但看清了他们的言行思想的内幕,便使我自信我决不是必须自己贬抑到那么样的人了,我可以爱! 此刻不知你是睡着还是醒着。我在这里只能遥愿你天然的安眠,并且人为的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