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曼老师表示,中国是一个充满诗意的民族,中国人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顺应自然。人们随着四季变换,会产生不同的心境,古人会用诗词歌赋抒发对人生五味杂陈的感悟。随着千年的传承发展,中国古典诗词不仅承载着历史文明,更是承载着中国人被诗化的生活。
(一)谁的四季
人的一生会经历春夏秋冬的更迭往复,人的生命更是蕴含着喜怒哀乐怨的情感体验,每一类人都拥有着不尽相同的四季感悟。
一. 农民的四季
春种、夏锄、秋收、冬藏。
李绅《悯农》中的“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阐述了春种秋收是农民生活的基本规律。
《悯农二首·其二》中又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它将农民夏季松土除草的生活生动表述。
早在先秦时期,诗经《七月》中有云:“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是说在农历十月,农民将秋收硕果搬进仓中的景象。
农民的四季,均与其生活息息相关。
二. 画家的四季
郭熙在《山水画论》中提到,“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欲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
蒙曼老师解释说:“画家心中的四季,浓妆淡彩各有不同,春天的山宁静淡泊,如同美人的微笑;夏天的山是鲜美的翠绿;秋天的山明净,如同美人的面妆;冬天的山惨淡无色,像是睡着了没有精神。画家的四季,与他们眼中的颜色与心境息息相关。”
三. 僧家的四季
自古以来,僧侣一直跳脱于红尘之外,远离庸人自扰的烦忧。“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生好时节。”这首诗,是宋朝无门慧开禅师所作。他认为的四季,只是时间的变换,不需要将任何情绪带入其中。
蒙曼老师表示:“我们身在世俗之中,无法像僧侣般超脱。当我们看春花秋月时,就会不自觉地将心中之情寄托在四季景色之上。”
四. 文人的四季
陆机在《文赋》中写道:“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这两句话,道出了文人墨客的特点:他们会随四季变化感叹光阴的易逝,会因目睹万物盛衰引起思绪纷纷,会因秋天草木凋零而伤悲,会因春天杨柳依依而欢欣。
蒙曼老师分析说:“一个人会伤春悲秋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说明他的内心细腻,能够和外界产生互动关系,会用更加丰富的感情来感受这个世界的多彩缤纷。”
(二)花的四季
四季之花皆有不同,春花淡淡清愁,夏花蓬勃盎然,秋花暗藏离殇,冬花傲然清高。
一. 春之轻愁
朱熹《春日》中的一句“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让春天百花齐放的模样跃然于眼前。
蒙曼老师说:“百花盛开,一种花开了又落,立马就有另一种花纷纷绽放,一层层的花谢下去,一层层的花开上来。但《春晓》中的一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让我们清楚感受到春天看似生机无限,但花开花落,这种重重叠叠、纷纷扬扬的感觉,带着轻轻地哀愁。”
二. 夏之蓬勃
如果说春天的标志是百花齐放,那么夏天的标志就是池中摇曳的荷花。
王昌龄的《采莲曲》中说,有一群采莲的姑娘,穿着荷叶颜色的罗裙,粉红的荷花映照着她们鲜艳的脸庞。她们混杂在池塘中难以被发现,听到姑娘们的歌声才知道有人出来。
《采莲曲》的精巧活泼,将夏天的画面变得蓬勃盎然,它不似《悯农》一般,让人感受酷暑下劳作的汗淋雨下,反而是用清新的基调,让人感受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微风。
三. 秋之离殇
王建的《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一诗,描述了这样的情景:庭院地面雪白树上栖息着鹊鸦,秋露无声无息打湿了院中桂花。今天晚上人们都仰望当空明月,不知道这秋思之情落在了谁家。
每当看见圆月的时候,总会有种愁思涌上心头,这是思念的哀愁。蒙曼老师认为,这种愁思,比春天‘花落知多少’的轻愁要更加深沉,这是一种爱而不得的忧愁。
四. 冬之清高
王建的《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一诗,描述了这样的情景:庭院地面雪白树上栖息着鹊鸦,秋露无声无息打湿了院中桂花。今天晚上人们都仰望当空明月,不知道这秋思之情落在了谁家。
每当看见圆月的时候,总会有种愁思涌上心头,这是思念的哀愁。蒙曼老师认为,这种愁思,比春天‘花落知多少’的轻愁要更加深沉,这是一种爱而不得的忧愁。
(三)酒的四季
自古以来,诗和酒相从相伴。中国文人不是“饿了”才喝酒,多半是“愁了”才喝酒,许多诗人也因此成就了传世佳作。
一. 酒之春
李白在《山中与幽人对酌》中描述了与友人对酌的画面:我们两人在盛开的山花丛中对饮,一杯又一杯,真是乐开怀。我已喝得昏昏欲睡,您可自行离开,明天早晨一定要抱着琴再来。
此时,李白和朋友的心灵,都是向对方敞开的,并且毫无保留。他们相处的十分轻快,没有任何的思想负担,这种感觉就是春天的景象。
二. 酒之夏
唐代官员元结写了一首名为《石鱼湖上醉歌》的诗,有一段是说:我用公田产出的粮食来酿酒,常借休假之闲,载酒到石鱼湖上,暂且博取一醉。在酒酣欢快之中,靠着湖岸,伸臂向石鱼取酒,叫船载着,使所有在座的人都痛饮。
蒙曼老师讲,唐宋时期对待官员行为没有很拘束。元结是个好官,他时常为民请命,同时他也有着自己的人生乐趣,比如山为樽,水为酒。朋友们谁想要酒,他就拿长柄勺给人家舀一碗,这种豪迈的感觉,就是夏天大碗喝酒的样子。
三. 酒之秋
李白的《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写道: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蒙曼老师解释道:“这时的李白,因得不到皇帝的重用,也实现不了当好皇帝老师的梦想,他与官僚体制的不合,让李白的内心十分失落,心中充满了忧愁。他当时的心境,已经有了秋天的凉意与深沉的哀愁。”
四. 酒之冬
白居易的《问刘十九》将冬天的酒用如数家常的语气写了出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蒙曼老师解析说:“这首诗是说,我酿好了淡绿色的米酒,烧旺了小小的火炉。天色将晚雪意渐浓,想邀请朋友寒舍一聚。白居易认为身份地位不重要,知识渊博与否也不重要,他就是想在风雪欲来的晚上,与君慢慢的共饮一杯暖酒足矣。”
(三)人生的四季
蒙曼老师说:“关于人生的四季,我想说一说女性的成长。”
春之娇羞
白居易的《采莲曲》中写道:“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意思是说,菱叶随着水波飘荡,荷叶在风中摇曳;荷花深处,采莲的小船轻快飞梭。采莲姑娘碰见自己的心上人,想跟他说话却低头羞涩微笑,哪想头上的玉簪掉落水中。
蒙曼老师说:“这时的女孩初长成,情窦初开,就好似春天的花骨朵含苞待放,懵懵懂懂,充满了娇羞的少女感。”
夏之热烈
朱庆馀的《近试上张籍水部》中写:“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意思是说,新婚卧室昨夜花烛彻夜通明,等待拂晓去堂前拜见公婆。装扮好后轻声询问夫君:我的眉画得浓淡可合时兴?
蒙曼老师说:“女孩长大后,就要嫁作他人妇。新婚之情可谓是浓烈的、热情的,为了吸引爱人的心,女孩也会用心装扮自己的妆容,这是女孩盛开的时节,就像是夏天的火热。”
秋之成熟
蒙曼老师说:“嫁人以后,女子难免会遇到七年之痒,比如纳妾的问题。这时女人的内心,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悲戚,哀怨,但一味地撒泼胡闹只会将夫婿推得更远。”
面对这样的困境,已到中年的管道升这样回复了丈夫想纳妾的想法:“尔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尔,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尔,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我与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她非常明白,夫妻之间无论是财产,还是父母,亦或者家族事务,他们是很难分割开的,丈夫一定无法放开她。所以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丈夫拽回了自己的身边,这就是中年女性的成熟与智慧。
蒙曼老师说:“中年的女性,代表了秋天逐渐凋零,年老色衰的阶段,也意味着城府与成熟。”
冬之尽头
管道升的丈夫赵孟頫在她去世时,写了一个很有名的墓志,他形容管道升是一个开朗的女子,说她学富五车,管理家族大小事务从无过错,现在她去世了,赵孟頫也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蒙曼老师说:“冬天,代表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在经历人生的四季,管道升得到了丈夫一生的爱,也得到了一个完满的人生结局。”